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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5 18:32:5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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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我转过身去,太子正快步走来。他没有理会沈容川惊愕的目光,径直将披风脱下,披在了我的身上,又拿出绢子,小心地替我擦拭脸上的茶渍。沈容川见太子对我不同寻常,怯怯地问道:“太子殿下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“我听闻师母近日身体抱恙,正好近日出宫,便过来瞧瞧。没想到竟在这里看了一出好戏。”太子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沈容川有些惶恐:“家母只是偶感风寒,已无大碍。多谢殿下牵挂。”他试图解释,“刚刚只是有些误会,我与梨初……”太子冷哼一声,打断了他:“什么误会能让我未来的太子妃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妇人羞辱!”太子妃?沈容川脑中轰的一声,脸色瞬间煞白。他失控地向前一步,急声问道:“殿下,你是不是搞错了?梨初怎么会是太子妃呢?她还等着我上门去娶她呢?”听到这,苏晚晚坐不住了,猛地从榻上跳下来:“沈容川,你竟然还对她藏着这些心思。你当初答应过我的,一生一世一双人,除了我,谁都不会再娶的。”说着她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身上。沈容川正心烦意乱,被她又打又闹,只觉得颜面尽失,大声呵斥她:“苏晚晚,你闹够了没有,还不快住手。”太子见状,沉声斥责:“放肆,在孤面前也敢如此无状。”苏晚晚还要辩解,指着我就喊:“是她先害我的!”“押下去。”太子不再多言,直接命令随行侍卫,“将此泼妇当众杖责二十棍,若再敢对温小姐不敬,严惩不贷。”侍卫立刻上前,毫不客气地架起苏晚晚。苏晚晚挣扎叫骂,却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。沈容川看着这一切,脸色灰白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敢出声。太子低头看我,语气缓和下来:“可曾伤到?”我摇了摇头,借着他的手站起身,膝盖仍在隐隐作痛,但脊背挺得笔直:“谢殿下及时赶到。”“走吧,孤送你回府。”太子无视一旁的沈容川,护着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。苏晚晚被送回侯府后,沈老夫人大为光火。她本就对这个来历不明、行事张狂的儿媳不满,此次更是觉得侯府脸面都被丢尽了。为了安抚宗亲,也为了打压苏晚晚的气焰,沈老夫人雷厉风行,没过几日,便给沈容川纳了两房家世清白的良妾。苏晚晚得知消息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冲到沈容川面前大闹:“沈容川,你骗我。你说过只会有我一个,你负了我。”沈容川最初还试图安抚:“晚晚,你别闹了,这是母亲的意思,我也是不得已。”“什么不得已,你就是变心了。”苏晚晚口不择言,拿起手边的瓷器就往地上砸。6.沈容川被她吵得头痛,想起与温梨初曾经的甜蜜,再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,心中那点因新鲜感而产生的包容终于消耗殆尽。他烦躁地推开她:“够了,苏晚晚,这里是侯府,我是小侯爷,三妻四妾本是常事。当初不过是哄你开心罢了,难不成你还真指望我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!”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,苏晚晚愣在原地,不敢相信地看着他。沈容川看着她红肿未消、此刻更显扭曲的脸,心中一阵厌烦,甩袖去了书房。侯府自此鸡飞狗跳。苏晚晚日日与两位妾室争吵,寻死觅活,沈容川开始时还劝几句,后来干脆躲着她。沈老夫人更是直接禁了她的足,让她在自个儿院子里静静心。与之相反,我入了东宫之后,日子却过得平静而顺遂。太子待我极好,并非只是相敬如宾,而是真正的尊重与爱护。我这才知道,当年他在侯府请教沈老侯爷时,便对我另眼相看。只是当时我与沈容川情投意合,他不想强人所难。如今,他记得我喜欢的吃食,记得我畏寒,在我不适时亲手为我备好手炉。这种好,与沈容川那种带着施舍和摇摆的好截然不同,是沉稳的,可靠的,让人安心的。一日,太子下朝回来,面色有些疲惫。我递上一盏温热的参茶。他接过,并未立刻饮用,而是看着我:“今日在朝堂上,有人提及安远侯府治家不严,纵容家眷生事,有损朝廷颜面。”我神色不变,只淡淡道:“朝堂之事,妾身不便多言。”太子握住我的手:“孤知你受了委屈。沈家确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。”我微微垂眸:“都过去了。”“你能如此想,甚好。”太子语气温和,“过几日宫宴,你随孤一同出席。”“是。”一次宫宴,皇室宗亲与重臣皆在列。我身着太子妃品级的华服,与太子并肩而坐。席间,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跟随着我。抬眼望去,正是坐在下首的沈容川。他形容憔悴,眼窝深陷,早已没了当初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。中途更衣离席,在后花园处,我被他拦住。“梨初,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浓浓的悔意,“我对不起你。”我后退一步,与他拉开距离:“沈小侯爷,请自重。你我如今身份有别,此话休要再提。”沈容川急切地说道,“我知道你怨我,恨我。是我鬼迷心窍,被苏晚晚那些离经叛道的话糊住了心。她根本比不上你一分一毫。如今侯府被她闹得乌烟瘴气,我才明白,只有你才是最适合我的女子。梨初,我后悔了,我真的好后悔。”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,我只觉得可笑。若我还是那个痴痴等他的温梨初,他恐怕依旧和苏晚晚浓情蜜意,何来后悔?“沈小侯爷的后悔,与我无关。我如今是太子妃,过得很好。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,也记住我的身份。莫要再做这些无谓之事,徒惹笑话。”这时,一把利刃瞬间抵在了我的脖颈上。7.苏晚晚不知如何也混入了后花园,她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,趁我与沈容川对峙不备,猛地从假山后窜出。“都不许动。”她尖声叫道,“沈容川,你无耻,说过只爱我一个,现在却在这里对着这个贱人摇尾乞怜。”沈容川脸色骤变,上前一步:“苏晚晚,你冷静点,把刀放下。这里是宫苑重地,你不要命,还想拉着侯府陪葬吗!”“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,你后悔了,你想回到她身边。我告诉你,做梦。”她手腕用力,我感到颈间一阵刺痛,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滑落。沈容川看到我颈间渗出的血丝,语气瞬间软了下来:“晚晚,你别伤害她。只要你放了她,我什么都答应你。我跟你回侯府,我再也不见她了,好不好?”我忍着颈上的痛楚,冷笑着开口:“苏晚晚,你口口声声说着人人平等,反对压迫。可现在,你用利刃挟持他人,逼人就范,这与你看不起的、所唾弃的那些权贵,有什么不同?”我清晰感受到她抵着我脖子的手微微一颤。我继续嘲讽:“你知不知道,想要改变世道,空喊口号是没用的。只有自己站在顶端,手握权柄,才有资格制定规则,让世人遵循你的道理。否则,你凭着轻飘飘的几句话,一不顾礼法,二不计后果,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。”“你闭嘴,你懂什么。”就在她分神的一刹那,沈容川抓住机会,一个箭步冲上前,用力推开她持刀的手臂,将我猛地拉向他身后。一切都发生得太快。苏晚晚被推得一个踉跄,可下一瞬,她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把短刀狠狠向前一送——“扑哧”一声,利刃入肉。沈容川身体猛地一僵,难以置信地低头。那把短刀,正正插在他的胸膛的位置,鲜血迅速涌出,染红了他锦袍的前襟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,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。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巡逻的侍卫。太子看到我颈间的血迹和倒在地上的沈容川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,确认我无大碍后,厉声喝道:“将这行凶的疯妇拿下,立刻传太医!”侍卫一拥而上,制住了持刀的苏晚晚,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,粗暴地拖了下去。太医匆匆赶来,就地检查沈容川的伤势,脸色凝重。一番紧急处理后,沈容川被迅速抬往就近的宫殿进行救治。太子紧紧握着我的手,“没事了,没事了,孤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。”沈容川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开,侯府一片大乱。沈老夫人闻讯当场晕厥,醒来后哭天抢地,直骂苏晚晚是祸害、灾星。沈老侯爷虽强自镇定,但瞬间苍老了许多,连夜进宫守在儿子抢救的偏殿外,一夜白头。苏晚晚行刺太子妃、重伤朝廷勋贵,证据确凿,罪无可赦。数罪并罚,被判斩立决。8.而沈容川在太医院众太医竭尽全力的救治下,侥幸捡回了一条命。但那一刀伤及心脉根本,失血过多,虽然保住了性命,但身体彻底垮了。他元气大伤,从此缠绵病榻,不仅不能再习武骑射,连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,虚弱不堪,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。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侯爷,如今只剩下一副苍白憔悴、需人长期照料的破败身子。侯府也因此事声誉大跌,沈老侯爷心灰意冷,渐渐淡出朝堂。显赫一时的侯府,眼见着便迅速衰败了下去。经此一事,太子对我更是呵护备至。闲暇时,太子会带我微服出宫,去看看京城的市井烟火,听我说说闺阁时的趣事。一次,我偶然提起幼时曾随一位告老还乡的宫中女官学过一阵子古琴,后来因种种缘故搁置了。没想到过了几日,太子便命人寻来一把音色极佳的古琴,放在我的殿中。“孤记得你说过喜欢,政务之余,若能听你抚上一曲,亦是雅事。”时光荏苒,一年后,皇帝陛下因旧疾复发,身体每况愈下,下旨由太子监国。太子担起监国重任,更加忙碌,常常批阅奏折至深夜。我便时常炖了补汤,亲自送到书房。有时他忙于政务,我便在一旁安静地看书,或是帮他整理一些不甚紧要的文书。春暖花开之际,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赏春宴。我身着太子妃礼服,头戴九翚四凤冠,端坐在太子身侧,接受命妇女眷们的朝拜。席间,我看到了被仆从用软轿抬来的沈容川。他瘦得脱了形,裹在厚重的狐裘里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不时低声咳嗽。中途我离席更衣,在回廊转角处,与他“偶遇”。他挣扎着想从软椅上站起来,却因无力而重重跌坐回去,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。“梨……太子妃娘娘。”我停下脚步,与他保持着距离:“沈小侯爷有事?”他看着我,眼中涌上泪水:“我如今这副模样,你,可有解气?”我微微蹙眉,觉得有些可笑:“沈小侯爷想多了。你的境遇,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,与本宫何干?本宫为何要觉得解气?”他似是被我的冷漠刺痛,激动起来,又引来一阵咳嗽:“我知道你恨我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“沈容川,”我连忙打断了他,“过去的事,本宫早已忘了。你我如今身份之别,前尘旧事,休要再提。你若还存有一丝理智,就该安分守己,保全侯府最后一丝体面,而不是在这里纠缠于无谓的过往,徒惹人笑话。”说完,我转身离去。回到宴席,太子见我回来,很自然地伸出手。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可还好?”“无事,碰到一只迷路的病雀,说了两句话,指点它回该去的方向罢了。”太子不再多问,只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9.赏春宴后不久,我诊出了身孕。皇帝陛下虽病着,闻此喜讯精神也好了许多,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东宫。皇后娘娘更是亲自过问我的饮食起居,派了最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。太子更是喜不自胜,处理完政务便来陪我。这日,他带回一碟精致的梅花糕:“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。”我有些惊讶:“殿下如何得知?”他微微一笑:“当年在侯府,见过你缠着沈老夫人要这个点心。”原来那么早,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我。心中微暖,我拈起一块尝了,甜糯适中,正是记忆中的味道。“很好吃,谢殿下。”他看着我,目光柔和:“你喜欢就好。”可不久后,我便听说,沈容川在赏春宴回去后,病情急剧恶化,郁结于心,加上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不堪重负,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夜里,悄无声息地去了。曾经京城中最耀眼的少年郎之一,最终在病痛和悔恨的折磨中,潦草地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。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正在庭前赏看初绽的海棠。手中的团扇停顿了片刻,随即又缓缓摇动。侍女轻声问:“娘娘,安远侯府递了讣告,您看……”我淡淡道:“按规矩,以东宫的名义送份奠仪过去便是。”“是。”我抬眼,望向宫墙外湛蓝的天空。春日正好,微风不燥,我的未来,与这帝国的未来紧密相连,一片光明坦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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